商业教父褚时健：半世波澜壮阔，半世静水深流

3月5日，原云南红塔集团和玉溪红塔烟草公司董事长、褚橙创始人褚时健因糖尿病并发症在玉溪市人民医院去世，享年91岁。

褚时健 视觉中国 资料图

他曾信心满满，要“活到100岁”，然而10多天前，91岁的褚时健住进医院，这一次，他没扛住。住院第三天就说“不想住院，医院不舒服”，但病情严重，不能出院。一名陪伴褚时健几十年的工作人员对北青报记者称，最后两天，褚时健就没法说话了，没能交代后事如何处理，老人就走了。

73岁的创业者

下午两点多，编辑李娜看到新闻弹窗，她一时还不敢相信，赶紧打电话给作家先燕云。先燕云是《褚时健传：影响企业家的企业家》作者之一，而李娜正是这本传记的策划编辑。

先燕云没接电话，等再回电的时候，网上的新闻已铺天盖地。百度百科上褚时健的页面已经变成了黑白色，“先老师问我，你是想问新闻是否真的吧？我说是。她回答，是真的。”

2001年，褚时健寻山辟园，在哀牢山上种起了橙子，那一年，他73岁，刚从监狱保释出来不久。

“我们想写褚老的传记，是在2013年，那时褚橙已经发展了十多年，已经做出了名气，我们就觉得这本身就是个非常激励人心的故事，无论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，还是这个人也好，都非常有意思而且有意义。”李娜告诉记者。

对于许多年轻人而言，“褚橙”的名头或许要比它的缔造者褚时健大得多，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，提起褚时健，则是人尽皆知的“烟草大王”。1928年出生的褚时健，1979年出任玉溪卷烟厂厂长，用了不到十年，将玉溪卷烟厂做到了中国同行业第一。1998年，玉溪名列中国税利排名第二的企业 (第一为大庆石油)。

1994年，褚时健被评为十大改革风云人物，但命运却在此转折。1995年，褚时健被人举报贪污，随后，妻子马静芬和女儿在河南被审查，在被带到河南调查羁押期间，女儿褚映群自杀身亡，这成了他一辈子难以释怀的痛。

1999年1月9日，云南省高院一纸八千字的判决书，宣布了褚时健20年“烟草大王”事业的终结：因巨额贪污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判处无期徒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。2001年5月，因糖尿病保外就医时，他动了种果树的念头。

为了写这本传记，编辑部通过褚时健当年的律师联系到了先燕云，又跟褚时健沟通了三四次，他才同意写。“一个人活到这个岁数，经历这么多事情，对于述说已经没有了兴趣。”在书的自序里，褚时健自述道，“写这种东西不是赶时髦，不是抓商机，他们是想对我的人生和实践有更好的总结，想从里面挖掘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。”

褚橙触底反弹

启动资金600多万是借的，但褚时健舍得投钱。2005年第一批褚橙上市，为了打开市场，褚时健的妻子、时任总经理的马静芬专门在昆明泰丽大酒店开了一个品鉴会。最初几年种植的果子，糖、酸、固型物都不能达到要求，卖不出去。后来通过改进技术，才使果子的品质有所提高并保持稳定的产量。据先燕云记录，到2014年，褚橙光在铺设水管这一块就累计投资400多万。

在褚橙庄园里，年轻人都称呼褚时健为“褚爷爷”。褚橙庄园负责人孙林春说：“他每次来都还是看橙子，去地里面逛，技术人员一起跟着，开花期时，他就关注花开得怎么样，他一看花就知道今年产量怎么样，结果的时候看一下果子就知道质量怎么样。”

本来生活网联合创始人胡海卿还记得，他第一次见到褚时健，是在2012年10月22日下午。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关于种橙子的话题，当时他问，褚老，你希望能把这个橙子最终做成一个什么样子？褚时健回答：“要做好这个橙子，需要时间，我希望花20年，让它的品质达到国际水平，还能够出一款高品质橙汁，甚至可以超越新奇士。”

“褚老身上最典型的特质便是把事当真。”胡海卿说。2012年，褚橙和本来生活网合作，在后者的运作下，“褚橙进京”、“寻找下一个褚橙”等一系列营销活动，让褚橙迅速走出云南，成为了著名的“励志橙”。

褚时健知道，褚橙的走红，绝不能仅仅靠营销。2015年，褚橙曾爆发出一次“危机”，由于果园橙树太密，那一年的橙子酸，质量不够好。褚时健拍板，砍掉了37000棵果树，株距从1.5米修剪到3米，保证每颗橙子都能吸取足够的阳光和养分。“那时候所有的农户都反对他，这是不小的负担，但还是全砍掉了”，孙林春说。

朝圣地哀牢山

5日下午，国内许多知名企业家，以及与他有过往来的创业者和学者纷纷发表哀悼词。

“每年褚橙飘香，必如期而至。褚老于我，如榜样，如兄长，更如挚友。喧嚣一生，刚硬沧桑，终归清净。但死而不亡者寿。送挚友，最后一程。褚厂长一路走好。天堂如今有好橙。”晚上十点半，王石在微博上发表了悼词。

每年，王石在褚橙上市前后都会去拜访褚时健，还会带上自己的企业家朋友。褚橙火了之后，各种迷茫的创业者、企业家纷纷去哀牢山“朝圣”，试图弄清楚这个从风头无两的高峰跌入低谷，连20块都要跟人计较的老人，是怎样又缔造了一个“橙子帝国”。

但褚时健的法宝看起来却非常不起眼，就是“慢慢来”。

在曾经的采访中，褚时健提到，有些人去褚橙庄园逛了一圈，回去就自己开了八九亩地的果园。褚时健劝他们急不得，“果园的基础没打好，后面肯定要吃亏。”

“起伏的命运，不服的脾气，豁达的心态”，南京大学商学院名誉院长赵曙明这样评价褚时健。2017年11月24日，他和30多位江苏企业家曾赴云南玉溪，专门去拜访褚时健。彼时，虽然年近90，但褚时健的精神状态很好，那次见面之后，赵曙明还跟褚一斌一直保持着联系，两人经常交流企业管理方面的问题。

“他给红塔山创造了1100亿的利税，但是他的工资非常少，十七八年，最后拿的工资加起来不到80万。赵曙明说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，当年褚时健贪污174万美元之事，惊醒了国企改革特别是薪酬制度的改革。 

然而对于过去的起起落落，褚时健夫妇已经看淡了。在曾经的报道中他曾表示，“人不能活在过去，也不要整天怨天尤人，骂来骂去有什么用呢？”

在写传记的时候，先燕云曾问过他，你对你自己的人生如何评价？

“我说，这要由别人来讲，后人来讲，自己不好说。”褚时健写道，“我不是什么天才，也不唱高调，一世为人，我追求完美和卓越，遵循实事求是。”

在他离世之后，诸人悼词评价，与他生前为自己所下定义，别无二致。